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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夜话广阔天地给了我们什么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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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建国

47年前,也就是年10月12日,我们一行20余人来到这里,大悟白果树湾。今天又在这里相聚,山水依旧人不同,心里的话儿说不完。

毛主席当年说,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的确,这个广阔天地,是决定我们生命走向的一个起点,是我们人生奋斗的第一个舞台。毛主席叫我们来这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实际上,我们主要是接受这里环境的再教育。这个环境,除了当地的生活、生产条件和当地人的影响、帮助和指导外,更重要的是我们自己的相互作用。在那些年里,我们相对独立生活,一边用自然的风雨冲刷着肉体,一边又用劳动的汗水洗礼心灵;一边咀嚼着被汗水浸泡的食粮,一边又咀嚼着来自生活的问题。一点一点觉悟,一层一层蜕变,一步一步成长。

锤炼出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品行

当年身处的地方,实际是在大悟山下,依傍山溪形成的一段相对低洼的田园村舍,名叫沈冲。只是因为当年李先念率领的新四军新五师的司令部曾驻扎在白果树湾中,就改名了。

来这里的第二天,我们被当地人带着走了一圈,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这一圈也就成了我们往后的生活轨迹。虽说是茶场,什么都干,干活的地方主要在山上,知青点建在溪边的魏良庵里,出工迈步就爬坡,还得肩挑背驮东西上山,一年天,没有休息日,春夏秋冬总有干不完的活,白天太阳越晒越要锄草翻地,晚上,铁锅越烫越要赤手炒茶。被风儿吹糙的皮肤,又被太阳晒黑了,手掌上的血泡没破,肩头又被压红了磨破了。白天流汗,晚上流泪。虽说,我们这些工人的子女,在城里也属底层人群,但有父母呵护,又以读书为主,还过得去,现在一下子就吃这么大的亏,受这么大的罪,谁受得了。这时有人冷静下来思考,我们干这一下就受不了,这里的农民世世代代都这么干,他们凭什么就受得了,我们干的活在当地人眼里是最轻松的活。相比而言,我们现在是苦点,但我们一切有保障,房子有住的,粮食有吃的,城里和乡里都派驻最优秀的师傅指导、帮助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还有更多的人在想,我们又不是在这里长期干下去,表现好的,可以先抽回城,再差三年五载也能回去。难的时候,受不了的时候,就是这几个能想会想的首先挺着,你能挺,我也能熬,实在不能并行,就跟着拖。有人开溜,有人偷懒,但最终都慢慢跟上了。干吧,干吧,有人干在前面,有人跟在后面;干吧,干吧,手掌起茧了,肩膀变硬了;干吧,干吧,有人从中找到了收获和乐趣,有人找到了知音和依靠;生活慢慢适应了,心态慢慢平和了,意志和品行都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是的,人的成功和成长往往来自再坚持一下之中,人的快乐和幸福也来自熬过痛苦战胜困难的过程,当时我们就这样顽强地坚持着,在坚持中坚强,在坚持中成熟,在坚持中成长。

增长了自食其力的意识和能力

18岁之前,我们靠父母养,到乡下,我们得靠自己养活。如何养活自己,开始并没有清醒的意识。严酷的生活逼着我们必须面对这个问题,回答这个问题。当时国家给予了保障政策,父母所在的单位和农村提供了力所能及的条件,但终归得靠劳动来养活自己。按户籍我们每个人划到下面生产队,当时15个队,按一天10个工分算,最好队的分值不到五毛钱,最差的不到两毛钱。我们又集中在一个锅里吃饭。这就得保证,每天锅里有煮的,灶里有烧的,碗里得有菜。不错,饭总有吃的,米不够,就吃红薯。烧的柴主要靠自己砍,“60岁老头砍黄蒿,一日不砍没有烧。”

一年四季主要两个菜,南瓜管夏秋,腌菜管冬春,逼得我们自己学会种菜。没有菜吃的时候,我们摘过农民地头的毛豆,地里的瓜果青菜,有人甚至打过农民的鸡子。但这只是偶尔为之的极端例子。

记得点里三四个月没沾肉腥味了,都嗷嗷叫,我和新建各挑担柴,到山那边去卖。见到换回来的猪肉和两只野鸡,大家都欢呼起来。不到一年,我们学会了种茶、种地、种菜,学会了砍柴烧窑,肩挑背扛,栉风沐雨。有些农民没干过的活,我们也会,比如种烟烤烟。有时候我们比农民还能干,用他们的话说,我们做事不知道惜力。一次,我参加大队的栽秧比赛,获得第二名;我们参加东冲水库建设,多次获得大工地的表扬。75年年终分红,凭工分结算,20多人,一年下来,没人亏欠,新建分的最多,多块,我分到90多块,记得在数钱的时候,我第一次闻到钱的香味。

是的,就是这个广阔天地让我们每个人都明白了一个浅显而又深刻的道理:付出和获得是成正比的,付出多,得到多,付出少,得到少,最终一切得靠自己,靠自己劳动的双手和智慧。

萌生了为人处世的基本价值观念

当时我们这个20多人的团体,年龄大的20岁,小的只有16岁;高、初中毕业的,还有没怎么读书的,有学校班级的干部,有帮教的对象,有的能写诗作文,有的连信都不会写。聚到一起,经过时间的浸泡,从相互观察、防范、摩擦,到相互影响、帮助、学习,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主要是因为点里正直向上的个体,凝聚到一起,形成一股势力,一次又一次呈现,一次又一次地感染、感动着耳濡目染的人们,让人们看到了好的为人处世东西,无形当中跟着上了路。

75年底,点里评定每人年工分值。涉及到每人的切身利益。大队没人参会。会上新建报告了每人出勤率,详细介绍了每人的具体表现,依次报出每人工分值。从9.5到6.5分都有,两头小,中间粗。最后强调说,这是我的看法,谁有不同意见,找我,用事实说服了我,我就改,说服不了,就这么定了。会上鸦雀无声,会后无人去找。

新建和我都写了入党申请,队里大的政治活动也安排我们参与,在生产队驻队,在批判大会发言,在广播站讲座,安排人到学校教书,组织宣传队在下面演出;听从公社、大队的每一次调动安排,率领大伙认真完成每项工作任务。这些都被大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知青岁月,实际都是艰难的日子。当时,遇到挖地开荒的活,只要是男生干到头了,一定会回过头来帮助女生;放工回来,总会有男生抢着帮食堂挑水;女生有时看到男寝室里堆有衣物,总会不声不响地拿去洗了;男生的头基本上都是点里的人自己理;有人发烧厉害,队里找不到医生,几个男生背着牵着,翻山越岭,医院看病;寒冬在水库里拔塞放水捉鱼,在点里的男生全都跳到了水里。

那年,点里来了个新人,一来就与大队和驻点干部干上了。不听话,不干事,还影响到他人。之后,我观察他的确是个会占便宜,不会吃亏的人,又看到他的长处:见人知事,洞察能力强,讲义气,很会处理人际关系。特别是他若是真心认定你,什么都会舍得。我一面向他学习我身上缺少的东西,一面力所能及地给予帮助,用自己的言行感染他,通过各种形式对他的每点进步给予鼓励。他有进步,也有反复,但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对他,对其它有缺点的知青,我们都尽可能地做到相互尊重,取长补短,和睦相处。我也慢慢懂了,人哪,没有绝对纯粹的东西,好的也有两面,差的也有存在的价值,相逢是缘,相处难得,要学会宽容和珍惜。

是的,正是在广阔天地这个大课堂里,让我们萌生了正直、向上、互助、宽容等健康的价值观念,慢慢学会了如何为人处世。

感觉到了生命的价值和精神生活的美好

那时,我和新建有一个共同的精神偶像,那就是苏联的保尔.柯察金。新建从家里带来的那本老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们看了好几遍,其中关于生命意义的文字,已铭刻在心。

怎样才能不虚度年华,我们开始思考与实践。那年的3月15日,我带着另一位知青,走了近30公里的路程,赶到县城的一个照相馆,照了张像后,我对人家说:“今天是我20岁的生日,请你在照片上写上几个字”。“写什么”?“我的春天”。我们已经开始意识到机遇可以再来,伤口可以愈合,朋友可以更替,青春,人生的春天,会有第二次吗?生命的意义,生活的质量,最精彩段,最精华处,全凝聚在这寸光寸金的岁月!一次,我和新建从山里打柴出来,歇息时,望着暮色中荷锄而归的农民,议论到,这山里人,世世代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说他们曾是受压迫受剥削的对象,实际上更是大自然的奴隶;国家让我们来这里改天换地,大有作为,可我们却挂着知识这个牌子,肚子里都是空的。多少次,我们曾面对山谷大声疾呼:我要知识,我要文化,我要读书。相比较而言,我算是读书较多的人,在那时连收音机都没有一个的知青点里,大伙喜欢听我讲故事,或是在夏夜有月亮的稻场上,或是在冬夜围坐在火堆旁,我讲沈阳案件、林强海峡、牛虻、基督山伯爵等,一个又一个,有时故事讲完了,大伙还坐在那,任山风吹,任月光静静地照着。有时,我也把写的诗读给他们听。后来,我发现,有人把故事拿到外面去讲,有人也开始写诗,并拿来叫我修改,并把改后的诗,誉写在日记本的扉页上。我曾收到过一个已在辽宁当兵的知青的信,他告诉我说,在风雪夜独自站岗的时候,他想的最多的是我讲过的故事,从记忆中一个个地翻了出来,一遍一遍地重温,从中感到兴奋,感到温暖,忘掉了眼前的风雪和寒冷。

是的,生活中没有谁不珍惜青春和生命的价值,没有人不去向往和追求美好的精神生活,然而,我们对此的觉悟、向往和追求就起始于广阔天地,并引领着我们沿着这个轨迹向纵深发展。

萌发了友谊和爱情的种子

年青人身上,都藏有友谊和爱情的种子,如同春天作物的种子,遇到合适的土壤和气候条件,就会萌芽,不经意间长了出来。我比新建大几个月,没同过学,在一起长大,经常在一起玩耍,小时懦弱,有人欺负我时,他总出来护卫;原本安排我在另一个点里当组长,结果把我和一起来的弟弟的名字搞混淆了。我们又在一块了。我从他那里得到的多,他从我这里得到的少,更多时候他宁肯自己无,也让我身上有。我们更是精神相通,心心相连的伙伴,有着共同正直向上、吃苦耐劳的禀性,讲见识、谈道理他行,论文学、谈写作我强。无形中我俩成了引领大伙前行的一面旗帜。第一次招工,他分到了大悟县城,竟然高兴地去了;第二次招工,我分到了孝感磷矿,也在大悟。他不高兴了。他说,按常规,第一次有人到县城,下个人就应该是回武汉了。他说的没错,二次招工,回汉的名单上一直有我,直到宣布之前才改了。原因是这样的,点里一个女生,收到一个大队干部爱慕信,她拿着这信找到公社,说继续呆在这不安全;之后当得之分到磷矿后,又找到公社,仍以不安全为由,要求调换回汉。结果她与我互换。我去了磷矿,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当时我与这女生好上了,那年的夏天,我的两个小腿都溃烂了,她不知从那里搞来的药,一连三个月,每天帮我敷,脚敷好了,也敷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之后我俩又被抽调到公社宣传队里搞了几个月,就有点那个意思了。她回汉后,来信诚恳地要求确定我俩的关系,我拒绝了。

也有成功的。点里年龄较大的一个女生,与当地一个青年好上了,发展到后来,这女的有事无事往男的家里跑,一起来的人都劝过她,没用。最终她嫁到了山里,成为名副其实的山里人。点里有对男女青年,也是在这里播下了爱情的种子,回去后就结合了,至今仍然生活得很幸福。

是的,友谊和爱情是人的生命中最漂亮的两朵花。在我们的人生春天里,在艰难的知青岁月里,在广阔天地的土壤里,我们播下了友谊和爱情的种子,发芽了,有的还开出了花,结出了果实。

人活着,就是在这世上走一圈。每个人的这一圈都有一个起点和中心点,往往就是这两点决定生命的质量。我们生命圈的起点和中心就是广阔天地,就是白果树湾。之后我们人生中的每一个新的岗位,都是起点的延伸,都是另一个广阔天地。之后我们做的,能够做的,都摆脱不了这个中心的辐射和限制。它决定了我们生命的走向,生命的轨迹,生命的归宿。

47年来,无论是留在还是走出广阔天地的我们,始终坚守着这个起点和中心里的获得,不自欺,不欺人,不怕吃亏,更能吃苦,靠劳动立身,凭本事吃饭,认真地履行社会和家庭的责任;没人升官发财,身名显赫,也无人犯罪坐牢,臭名远扬;崇尚自然,珍爱生命,坚韧不拔,百折不挠,自强不息,与时俱进,与人为善,助人为乐,追求美好,情深谊长,自自然然的行事,坦坦荡荡地做人,实实在在向前走,快快乐乐到永远。

今天,我们都快70岁了,都有各自的籍贯,也有长期生活工作的地方,但是我们始终忘记不了的,挥之不去的,还是这里,永远的广阔天地,心中的白果树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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