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人们最喜爱的树种,单就称谓也可略知一二。称谓之一,“平仲”。汉许慎《说文解字》中载:“枰即平仲也”,“平仲指大树,叶似鸭掌,绿荫蔽日”。因银杏树干笔直,人们视之为“枰”,寓意公平公正。称谓之二,“鸭脚子”。宋代梅尧臣《宛陵集》中有记载:“因其叶似鸭掌而得名鸭脚子”,这一名字生动形象,朴实亲切。因其优美的扇形叶,还有“千扇子”“孔雀树”之称。称谓之三,“圣树”“圣果”。僧侣视银杏为菩提树而顶礼膜拜,一些产地的白果因长而细被喻为“佛指甲”。称谓之四,“公孙树”。言其从栽植到结果的时间较长,“公种而孙始食”,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由公及孙生生不息。“银杏”一称,明朝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宋初始入贡,改呼银杏,因其形似小杏而核色白也,今名白果”。以“银”呼之,言其色言其贵也。从叶到果,从形到神,从实用到文化,银杏的多重美好属性,被人们赞为“长寿树”“摇钱树”“文化树”“景观树”“神木”等。“嫁囡要嫁樟树下,造屋要造银杏旁”,房前屋后、园林庭院、祠堂庙宇,人们广植银杏,寄托着长寿富贵、多子多福的美好愿景。
三苏祠里栽种的银杏也很多,其中最高大的两株在正大门两侧。两株树大小相当,高约30米,树围4米,树龄都在年以上,且因都是雄树,后渐被人视为苏轼苏辙两兄弟的化身。树是何年何人所植,现已无从考证,但至少可以确认的是,栽树的人一定懂树、懂祠堂、懂苏家兄弟。
作为纪念祠堂,银杏与三苏祠是绝配。树的高大与祠的庄严,树的古老与祠的厚重,树的苍健与祠的绵亘高度契合。作为名人园林,银杏是造园首选。从春天的点点嫩芽到夏天的枝繁如盖,从秋季的一袭金*到冬季的虬枝劲节,鲜明的四季,变幻的色彩,审美的形态,最大限度展示了一种自然之美,生命之美。人们欣赏它,并直接与苏轼兄弟俩相对应。高插入天的形体与兄弟俩的形象,不争红艳的淡泊与兄弟俩的品性,霜侵不死的顽强与兄弟俩的命运,凤舞龙蟠的气势与兄弟俩的才华……应该没有第二种植物更适合栽植在三苏祠大门。
来到三苏祠,只要你一脚跨进大门,这两株银杏便叫你永生难忘了。高大的树干势贯霄汉,浓密的树盖遮天蔽日,皴裂的树皮群山万壑,风动的树声海风急雨……一种强大的气场瞬间将你吞噬,人没其中,或惊然,或肃然,或凛然,或茫然,百感交集,无力自拔。
树之于人是生命的外化和延续,人之于树是生命的升华与超越。人树相生,人树一体,在三苏祠完美演绎,于是人们干脆把两株树叫“兄弟树”。数百年的风吹雨打,电闪雷击,他们依然顶天立地,雄视八方。他们一生相知相伴,携手同行,一同读书求学,一同科考入仕,一同穷达进退。贫穷时倾囊相助,落难时以死相救。你称我“岂独为吾弟,要是贤友生”,我称你“抚我则兄,诲我则师”。他们把“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的兄弟情诠释到极处,并把它推及“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至高境界。三苏祠里有一副长联,其下联是“天心原有属,任凭他千磨百炼,扬不清,沉不浊,父子兄弟依然风雨共名山”,言人也是言树,人即树,树即人。
两兄弟去世后同葬河南郏县“三苏坟”。三苏坟背靠嵩阳奇峰,面临汝水旷川,苏轼生前曾赞此地“形胜类其乡”。坟园内从宋至元、明、清植柏不断,虽遭砍伐,但至今尚存古柏余株。令人生奇的是这些古柏都朝西南方向斜着生长,人们都说,这是两兄弟在想念地处西南的眉山老家,故名“思乡柏”、“望蜀柏”。几年前有幸拜谒,时已*昏,晚风阵阵,落日斜照。一大片的古柏林被染得通红,仿佛哭泣过的眼睛。“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这句诗是苏轼43岁时因乌台诗案入狱,误以为将死而写给弟弟的,后来人们把这句诗镌刻于两兄弟坟园的枋柱并保存至今,是对于他们兄弟俩最深的怀念和对于兄弟情最好的礼赞。
河南郏县三苏坟“思乡柏”一生为两个地方的树感动过,一是眉山三苏祠的银杏,一是郏县三苏坟的古柏。(文/陈仲文;图/赵志恒、徐进、侯建明、陈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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