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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0/10/31 18: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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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T中文网与壮志计划项目组联手推出专栏“我所经历的一段有意义的教育”,集结具备海内外多元背景的撰稿人。他们将通过个人故事探讨教育的本质、教育对于个体的重塑,以及教育对于社会精神风貌的折射。教育不囿于校园,它浸入坊间、市井、田野、途中,和人际之间。

第五篇,来自银杏公益基金会秘书长林红。一起来听她少女时代的滑雪故事。

作者:林红

编辑:刘皓琳、张潇冉

排版:王蔚洲

我站在雪道的顶端,望着坡底的教练和他身边的几个小朋友。他们离我有多米吧,但仿佛是在世界的尽头。

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觉得他们在我脚下不断地向我招手,鼓励我滑下去。

阿尔卑斯山滑雪场(图片来自网络)

风很冷,我开始发抖,开始抱怨我妈,为什么要把我送来滑雪?年的中国,大家都在忙着攒钱买冰箱、彩电、洗衣机。好多人问我妈,去瑞士工作,为什么要带上女儿?又不是英语国家!更没必要花好几个电视机的钱去什么劳什子滑雪营,这是给谁培养儿媳妇呢?

我妈一贯“常有理”,但这次什么都没说。她自作主张地去二手店买了一副滑雪板、一套滑雪服,甚至没有假装民主地问我的意见,就把我推上了大巴车。

我15岁,1米6,立刻给教练出了一个难题。他们做梦都没想过,会有我这么大的人不会滑雪,还要来滑雪营!最后只好把我和几个才到我腰高的小朋友编在一队。因为我的名字叫“Hong”,所以小朋友们管我叫Kingkong(大猩猩)。

我的滑雪板在雪坡上缓缓地往下溜,发出沙沙的声音。我不得不侧侧身,让滑雪板的边缘切进雪里。我又扭头去看看教练和小朋友们,他们还在挥手、尖叫。

我几乎想鼓起勇气滑下去了,但那一个个像小坟包似的雪丘,是我最害怕的那种雪道。雪丘和雪丘之间,已经被之前经过的滑雪板打磨得结了冰壳,所以我这样蹩脚的转弯技术,极容易转不过来身,直接冲上下一个雪丘;滑雪板就会分开并交叉;如果在那么快的速度里摔倒的话,就不敢想象了……

从滑雪季开始到第二年的春天,校园里总会有打石膏、拄拐杖的同学走来走去。而我摔不起,除了怕疼,还怕花钱。妈妈的一个中国同事犯了心脏病,是我帮他翻译的住院账单和保险单。所以我知道我必须得完完整整地回家去。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头脑里一片空白。

(图片来自网络)

雪道两边长着密密的松林,挡住了远处的风景,只能向下看,那条一叠接一叠的雪道,不知道有多长,也不知道通向哪里。从出发到现在已经滑了一两个小时了吧?我的腿已经开始发软,但离吃午饭和休息还很远。我无限焦虑地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了时间和空间的中间。

坡底的小朋友们纷纷坐了下来,像一串省略号。教练好像生气了,挥着手嚷嚷,估计又在说“你只有两条路,要么滑下去,要么扛着滑雪板走下去”。

刚才他站在我身边,无论他怎么劝说,我都不肯往下滑。于是他就扔下这句话,一转身,滑了下去。那些才到我腰高的小朋友们,也一个接一个地、扑鲁扑鲁地在我面前都消失了。然后像Kingkong游戏里的滚石一样,之字型地在雪坡上运动着。我又一次变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差生”。

在中国,我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老师每天都要表扬我很多次,甚至会表扬我妈妈,教育出了我这么好的女儿。如果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表扬我,我就会失去平衡。

直到今天,我也没能从这个“好学生综合症”中完全恢复过来。所以当我突然来到一个语言不通的国家,变成了一个需要受照顾的“差生”,是个挺受冲击的事情。别人上作文课的时候,我可以查字典;别人上德语课的时候,我可以看课外书;别人讲笑话的时候,我找不到笑点,因为也许那个笑点就是我。

有一天,一位从来不和我说话的漂亮女生笑眯眯地跑过来祝贺我,说你数学考了满分!我空洞地看着她,心里想,这难道很稀奇吗?看我不说话,她和另一个女生对视了一下,耸耸肩走了。

按照现在的说法,当时的我就是一个“流动儿童”插班生,我说话带口音,我没见过自动照相亭,我没有男朋友。

我还站在雪道的顶端。

我准备脱滑雪板了,当你逐渐习惯成为最差的那一个之后,就比较容易放弃。

有一个小朋友已经从坐着变成躺着了。教练正在脱滑雪板,可能准备爬上来找我。我的二手滑雪板的锁扣是老式的,不能直接用滑雪棍压下去解锁,而是需要蹲下身,用手把锁扣往上抬。

我慢慢蹲下身去,余光却看见躺着的小朋友忽然爬起来了,教练停止脱滑雪板,仰头看着我,大家又开始向我挥手。他们以为我终于要鼓起勇气滑下去了,而在这一瞬间我也确实开始滑行了。

(图片来自网络)

一瞬间,我非常恐惧,接着就忘掉了一切,双眼紧紧盯着一个雪丘,下一个雪丘,我的身体灵活起来,时间变慢了,我有机会可以从容地转身,选择我的路线,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滑一条很窄的S线,转弯时的腾空让人非常愉快。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毫无征兆地,雪丘都不见了,接下去是一片平而厚实的雪地,我并拢滑雪板,屈膝俯身,夹住滑雪棍,朝教练冲过去。在我急停下来的时候,我听到一片掌声和欢呼声。还有教练的男低音,“棒极了,Hong,你才滑了三次雪,非常了不起。其实你本来还有一条路,我可以把你背下来,哈哈哈”。

之后的许多年里,我几乎已经忘了这个场景。直到三十岁的那个冬天,我走到了人生的谷底。

仿佛在一夜之间,我没有了工作,没有了婚姻,没有了孩子,我妈妈在化疗,我爸爸在腰疼卧床。

我有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一千块人民币。我刚刚回到阔别10年的城市,甚至不知道去哪里找工作。我从病床上爬起来,和一群刚刚毕业的小姑娘一起到一个叫“上地”的地方去参加笔试和面试。别人告诉我,你是一个会说中文的外国人。

等公共汽车的时候,北风吹在脸上,我开始发抖,眼泪在脸上结了一层冰,那一瞬间我好像又站在了雪道的顶端。然而我突然感到自己又开始滑行了,并且渐渐平静下来。

回到家,我在昏*的灯光下继续改简历、准备面试。我不去想太多,而是把眼前的这一件事做好,再去把另一件事做好,不去用别人的反应来界定自己,也不必去计较得失……

当我以为一件事不可能再坏的时候,发现并没有触底;当我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却发现更大的一个雪丘正迎面扑过来,但是“那些没有杀死你的,都会让你变得更强”,我要走过的只是我自己。

今天,我在一家公益基金会工作,与伙伴们正在一起开发一个叫做“沙砾计划”的间隔年实习生项目,提供为期一年的培训与实践机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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