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银杏
学校异地新建,遍植草木。一棵老银杏迁居校园。银杏有多年历史,长于郯城。郯城,有“中国银杏之乡”之称。最大的一棵银杏雄树,传为郯国国君郯子所种。树高约四十二米、围约八米。因其古老久远、传说甚广,当地百姓呼之为“老神树”。年前,即年前后。藩王强劲朝庭暗弱,建文帝削藩,朱棣发动“靖难之役”清君侧。朱棣南下,绕过守卫严密的济南,破东阿、汶上、邹县,直至沛县、徐州,向南直进。郯城离这条杀机四伏、阴险奸诈的路很远,相对安宁。这棵银杏长于彼时、长于山坡之上。是官宦公子还是乡野村夫种下的,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它长于吵杂血腥中一片相对安静的土地上。银杏是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树,对外界的要求很低,郯城的温带季风气候更适宜银杏的成长。这时的银杏象天真烂漫的孩子,孩子是父母的人格传承,是家庭的希望,父母为孩子常创设尽可能优越的环境,孩子在呵护下健康快乐无忧无虑地成长。成长中有大风、暴雨、炽热的阳光、刺骨的寒风,冰与火是成长中不可或缺的东西,是丰富的养料,名剑铸就就是经千百次炙烤、千百次冷水淬火。银杏在考验磨砺中稳健地生长,长的缓慢、踏实。年7月25日晚8时(清康熙七年六月十七日戌时),郯城,*紫色云状的火光由南迤北,大地发出惊天地的雷声,强烈的地震如万马奔腾势如破竹,涤除了地上一切:建筑物像孩子手中的积木瞬间坍塌,粗壮的桥墩像纸糊一样,不堪一击,大地剧烈抖动起伏不定。更有惊人者:有些地方像被魔杖点中,平地喷砂射水,高达数丈。地面被撕裂,亲人被吞噬,家园被摧毁。银杏刚刚成年,面对瞬息万变的气候不知所措,他的朋友、亲人被拦腰折断,自己的枝杈瞬间被剪切,被抛向空中,回落到地面,被雨水卷走。自己的手臂筋骨被扭曲剪断,树叶象暴风中的轻烟,立即灰飞魄散,巨大的旋风象长了魔力的巨臂,树干剧烈摆动,深深蔓延的根被硬硬崩断。在大自然面前,房屋、牲畜、人都不值一提不堪一击,血气方刚的银杏不值一提不堪一击。一切都过去了。凌乱陌生的大地。死亡的大地。银杏没有死。他从死亡的边缘艰难地挺住。父母兄弟朋友都没了,家园没了,濒死的刻骨镂心创痛犹在、犹在。慢慢地疗伤吧。坚强地把一切都咽下,太阳还得升起,生活还要继续。一切在展开。所有的经历不可回避、超越。所有的经历、最痛苦底经历都是营养、财富。中年的银杏,深沉质朴大气内敛。家园热闹起来。银杏生命力顽强、慈祥而长寿,是祥瑞的象征。寂寞的银杏、习惯乡居的银杏迅速窜红。小银杏被成车成车地运到城市,他们被赋予了新的责任,呼吸污浊的空气、降低刺耳噪音、遮住变化莫测的灯光、延展城市发展的历史。他们已习惯山间清风明月、耕牛的低首轻吟、蛐蛐的肆意鸣唱。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活之路,只能积极适应。在一个暮春的早上,来了一群人,一辆大吊车。剪掉了枝杈。截断了根。吊起,当最后一条底根被截断,象婴儿被割断了脐带,彻底割断了和这片大地母亲的联系。树就吊在了空中。这片养育了银杏的厚土,只有少许还和根交错成球状,被草绳裹紧了,一起颠簸。,一个新地方。人挪活、树挪死。他已经在故园适应和谐,每一处每一分的土地、树下的草木、草木间的蚊虫,一切都心领神会,即使不说一句话。银杏并未感到自己高大目空一切,小草也没因低小而无地自容,所有的都是唯一,世界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到了一个陌生的家园,一切重新开始。这儿相对安静,风是和畅的,阳光是温暖的,孩子们是彬彬有礼的,书声是朗朗的,湖面是清净的,周围的花木也是友善的。但一切都要适应,都要蜕变,都要重生。又是一次刻骨铭心的考验。习惯了故园的环境、习惯了小羊在树下撒欢吃草,习惯了粗粝,刚来这儿真不适应。象一个科学家,习惯了平常生活平常菌群,到无菌环境北极科考,全身不适难以适应。把根深深的扎进土里,让每一条根哪怕纤如毛发,都从泥土中呼吸、滋养。和花木比邻而居,花木和花木很好沟通,他们来自四面八方,但都怀揣同一目标。我在银杏旁久久停留。我当然希望银杏在故园过自己的生活。但已安家校园,就希望他尽快成活生长枝繁叶茂硕果累累,银杏自银杏的“杏生观”。银杏移栽的成活率很高。有些银杏即使根系死了,叶子还能展开,甚至第二、第三年还能发芽,待树体内养分耗尽,它才不发芽长叶了,这是银杏的假活。有些银杏栽植后,第一年不发芽,甚至第三年才发芽长页成活。有“三年活不算活,三年死不算死”的说法。银杏的皮上是岁月刻下的印痕,起伏跌宕,每一道伤疤都是事故也是故事;有为移栽被截断的枝干,为了新生壮士断腕;被暴雨浇灌雷电烧灼的是羸弱的枝干,当断则断毫不怜惜。已两年没发芽了,我怀疑他会死去凋谢。死去非常简单,但死又很繁杂,任何一物一人都和世界交织连接血脉相通,没有寂寞无声独来独去的死亡。死忘是对生者负责、负责后的解脱轮回。也许死亡后银杏变成水边的草、水中的鱼、水面风行的水扁担,以另一种姿态守望校园。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