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六月属于纳博科夫。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头，喜欢捉蝴蝶。自从听他絮叨以来，我常想起一月末的一个夜晚。那时，我站在桥边。渔夫撒网、收网，空无一物。月光洒在湖面上。我想，他是在捉月光。
纳博科夫在《说吧，记忆》里回忆起卢卡舅舅说：
“在他承诺送我一件绝妙的礼物之后，两只穿着高跟的白色鞋子的脚就会迈着小碎步，神秘兮兮地把我带到最近的一棵树旁，轻巧地摘下一片叶子给我，一面说：‘送给我的外甥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一片绿叶。’”
我也有一个卢卡舅舅，她的名字叫S。S很喜欢给我塞叶子，有天还给我捡了一串银杏叶。那天晚上我把叶子放在书房的台灯下，看见光在平行的叶脉中绽开，绿得发亮。前天看树木的图鉴，里面提到银杏科只有一个成员，无近缘种类。整本书，银杏仿佛是最孤独的树。可银杏仍喜光。最早关于银杏的唐诗里曾提到“芳春平仲绿，清夜子规啼”。所以，银杏是在三四月展叶的。
长枝上开裂的银杏叶，蝴蝶展开了双翅等五月初银杏早已枝繁叶茂。我在学校的连廊边上看见一棵爬满紫藤的银杏树，想起了艺苗。那时候我们刚认识不久，艺苗和我说曾打算十八岁自杀。当时我第一次认出了她的卷发。那是芭洛玛的卷发。那个女孩也决定在十二岁生日那天死去。在那之前，她天天端着摄影机在房中踱步，认为人的一生囚禁在金鱼缸中，撞来撞去。前年八月，艺苗和我说起她的梦。她说，昨晚梦里不能着地，一直在空中跳跃，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等五月我看见这棵银杏树，旁边的水上漂着一根树干，影子与微波轻轻颤动。我忽然想起艺苗的梦，意识到在我们的生活中，树影撑起了一个水上的世界。在很久远的一天，我们就早已成为了水中之民。于是，那天我给艺苗写了一封未寄出的信：“那天我终于发现一棵像你的树。树干上是弯弯曲曲的河流，但笔直地朝向天空的方向。枝桠上是密麻麻的绿蝴蝶。静止的振翅姿态。枝桠缠满了往下的紫藤，但一千只蝴蝶合力将一千条河流带向天空。我将脸贴在树上，树皮闻起来像万里无云的天。所以，你是一棵属于天空的树，艺苗。所以，我将永远爱你。”共生的银杏与紫藤但我认识银杏是在读中学的时候。当时食堂前有一小片银杏林。有个夜晚，mz和我躺在银杏树下的草地上。天上的星星很亮，她脸上的雀斑也很亮。我抬头看摇晃的叶子，上面有金色的光。所以，那是不是一个秋日呢？如果是在盛夏，那我肯定拥有一个金色的夜晚。多年后，mz在飞机上给我写了一封信。后来，我就把所有从天而降的信叫作雀斑。如今她是五月那串银杏叶表现出的回声，是十二年前星空之下的一个蔚蓝的回声，可是她仍然有走向大海的双脚，仍然有小狗般的喷嚏，仍然是我的乌篷船，我的雀斑。写到这里，我看见了渔网中的月光。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