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余雯雯通讯员梁心韵张佳英/文秦宇杭/解说盛锐/制图
《大运河的那些事儿》音频小课第八篇,和大家聊聊小河直街。前七篇请点入音频小课专题即可查看。
主讲人:曹晓波(自由撰稿人、地方文化研究者)
来,开讲——
编者按:
因着水运发展而来的杭州小河直街,是江南运河商贸水街发展的独特范本。
紧挨着它东侧的小河,又称西塘河,南宋已是漕运副线。小河南端尽头,便是京杭大运河、小河、余杭塘河的交汇处。这个位置,也决定了它这一带成为水陆要道的重要原因。
小河直街南口的小河路,又名“拱三线”、“杭州一路”,是第一条贯穿杭州主城区南北的公路。
西侧,和小河路相交的,便是和睦路,那时的“京杭国道”(杭州到南京),就是从这儿出发的。
盛锐制图
小河直街最早的发展可以追溯到唐宋,明清达到鼎盛。
以前,这里是杭城外围的草市,后来因水运的繁荣,逐渐在康家桥一片形成了著名的“康桥晓市”。清代,小河直街成为运河一带有名的水陆码头,这里店铺林立,清末民初“下店上寝”风格的水乡民居老建筑保留至今。
可以说,小河直街是经过漫长的历史积淀而形成的今日模样。今天,就带大家领略其中一幅鲜活的风俗画面。
小河景观原载《运河文物故事
1】路一通
小河一带的船运便慢慢开始走下坡路
年的夏日,小河直街西面的杭瓶公路在尘土飞扬中开通时,小河的船民们在烈日下看这个叫“汽车”的家伙。它竟然“卜卜”地屁股冒出烟来,人没着力,车却走了。摇船的心里打鼓:“以后摇船的生意怎么做哦?”
这是杭州有公路以来,通往瓶窑的首班长途客车,起点就是小河直街,站台在如今的长征桥西口。
这一路,在国道(即莫干山路)还没有修筑之前,号称“京杭国道”。后来称了“和睦路”,也有称“和睦支路”。如今,道路宽敞、高架盘旋,早已没了旧时的影子。
杭瓶公路开通,去彭公一路的旅客坐船就少了,汽车的优势渐渐被接受。不过,宦塘河尽头的“下乡人”,总还得靠了船只来往小河直街。从那以后,船舶开始慢慢少了,小河直街的繁忙水运,也渐去渐远。
等到运河中有了突突冒烟的小火轮时,小河因“下乡”的溪流时常滩浅,依然是人摇纤拉的乌篷船。有意思的是,不通小火轮的小河,却被拥有小火轮的航运公司看中,后来公私合营的杭州内河航运公司的“大本营”,就设在小河路的南首。
慢慢地,小河直街人多了,棚儿延了棚儿,寮檐接了寮檐。一条小河直街,渐渐地拥挤不堪,连小弄小巷都不如。上世纪80年代后,小河直街逐渐没落。好在这几年的综合保护整治,小河直街又出现了旧时的影子。虽然多了华丽,少了质朴,但毕竟找回了一点过去的念想。
2】五个船埠头
停船难不次于如今的“停车难”
八十多年以前,杭城改为“市”辖,小河直街属杭县管辖,与杭州市的交界,是会安桥旁的康家桥,此桥横跨余杭塘河。
从康家桥起,北至杀牛桥,小河直街长达一里。杀牛桥,早就没了,旧址在如今的登云路口。说这话时,“下乡”的邮驿店还在米店的隔壁,这也是前清的遗留。一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送往“下乡”的信件包裹还是都委托给各路船工,驿差从各埠头将它们扛到邮驿店分类,再背到各埠头托船家送出。从“下乡”过来的包裹也由船家带来,总是一些土产样品,也有客商要的小宗商货。
小河直街上常见驿差的“信担”,扁担弓一样悠悠,直送省城内某某商号。从城里返回时,一副“信担”依然压得扁担弯弯的,那两头装的就是某些商号发往“下乡”的货了。
那时候,小河直街里跑“下乡”的船家有不少,这里有五个船埠头,停船难不次于如今的“停车难”。好在小河直街船民心平气和,少有钱塘江船户的剽悍,河埠头泊船,错时错位,相处甚安。
譬如,走埭溪一路,行的是夜航。每日两地对开,到了小河直街,船客上岸,船只即刻离开,停在不远的岸边,一根绳子,将船拴在岸边桩头上,不占埠头。
只有即将“发船”的班船,才能在埠头停泊片刻。这时,船上人敲起了小锣,音色脆亮,也称“狗叫锣”。街上几家茶馆的伙计就会提醒茶客:“好嘞,×家船‘狗叫锣’敲嘞!茶钱不要忘记付掉!”于是,挑夫、行客,匆匆踏上船埠头。航船待时不多,客不延误。
保留至今的小河边河埠头余雯雯摄
那时小河直街有七家茶馆,做的都是船埠头上下客的生意。一乐园、天乐园是双开间门面,拐角朝了河埠。小船嘎吱而过,摇橹的唱一首“摇进阿妹水埠头,等我天亮回杭州……”,或是“正月梅花带雪开,妹子送袄暖胸口;二月水仙堂前摆,一壶老酒等你来;三月桃花岸边延,船到埠头买绣鞋;四月蔷薇出墙头,妹子你可要等不及。”
3】春卖茶叶、夏吃刨冰、秋炒白果、冬来铁匠
一年四季各有各的风情
春天来了,“下乡”的鲜茶来了,甡生茶叶店热闹了。当时最火的,是彭公与径山的茶叶,满筐满筐抬上岸,清香满溢,茶叶店的堂倌开始“炒青”了。也有用竹篾的焙篮将鲜茶叶烘干,做成“烘青”。
伢儿躬身在河埠头,折一支竹竿,穿一根丝线,弯一枚绣花针,一条细蚯蚓穿上钩,落下水去,石磡间大虾的鳌就出来了。丝线噌噌地直,大虾嚓嚓地抖,钓满一洋铁罐,爹娘都会笑的。要是攉“鲳条儿”,钩粘了饭粒,上钩极快。
炎炎夏日,给酱园店送荷叶的小船来了,小河直街上的小贩也多了。卖瓜果杏李的是“下乡”人,背草把卖冰糖葫芦的是“江北佬”。卖刨冰的担子一踏上河埠头,那拨浪鼓就蝶飞似地响,担子一头是隔年窖藏的冰块,另一头各色碗盏调料。先“沙沙”地刨一碗冰屑,撒上糖,洒上薄荷汁水。喝得人一抹胸口,叫一声“凉!”不过,在年《市*月报》的“市民须知”上,是禁止卖刨冰和冰激凌(时称“冰麒麟”)的,为了预防传染病流行。看来,偏僻而热闹的小河直街也给商人钻了一个“空档”。
树叶没落尽,炒白果的来了:“盐炒盐白果,香也香唻——糯也糯!”炒白果的落了船,上了船埠头,担子一头的铁锅“沙啦啦”地炒,那炒的是碎瓷片,幌子。热白果焐在另一头补丁百衲的棉袋里。
飘起清雪的冬天,上八府的铁匠顺钱塘江坐船来了。租了房,打起铁来。掌钳的从炉中夹出通红的铁,左手的小锤“叮”一敲铁砧,徒儿停了风箱,操起一把大锤,“当”一声下去,“叮当!叮当!”星火飞溅,铁块从通红、暗红、灰青,变成了一柄锄头。这时,“下乡”的买主来了,一买就是两三把,捎带给乡里乡亲。
当“上乡”(上八府)补锅子的小船停在河埠头时,也就快过年了。补锅的拉得小风箱呼呼直响,炭炉生出烈焰,坩埚中的碎铁锅片熔成铁水。补锅的拿一块厚毡,抵住破锅的裂口,一手钳出坩埚,将铁水倒在裂口上,隔手拿了另一块厚毡,摁平铁水,清烟徐徐升起。
过年的炮仗响过,船埠头来了武林班,也叫杭剧。六七个伶人,茶馆一坐,能变出鼓板、丝弦、唢呐、锣钹,生、旦、净、末、丑,十几个角儿来。“为你小姐双珠风,相公不做做书童”,晚上不出门的女眷,欢喜得脸都涨成了胭脂红。
最开心的是河埠头来了戏船,不是“武林班”,是“大戏”。演大戏的雇了大船,从嵊县或者绍兴过来。戏子的粧头箱一搬上河岸,一天半日走不了嘞,小河直街像过大年。
小河直街南端入口处余雯雯摄
如今,从康家桥上看大运河、余杭塘河,以及小河的汇合,水面依然浩荡,船只仍在来往。但会安桥以北的小河,已看不到船去船来,听不到船民与船客的喧嚣。改造后的小河直街,房屋依旧井然,河埠也生出绿苔,但旧式中透出的似乎是一个初为人妻者的簇新与恬静。民居中,休闲茶肆、饭店与旅游商业蔚然满目,另一种市气正在人来客往中悄然萌生,带一点水乡的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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