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莆田,过年也叫“作岁”。小时候,每年农历十二月十六,莆田人会举行“做牙”祭祀方式,也称“祭牙”,我们那边习俗,是每月初二和十六都要“做牙”,是莆田生意人为了纪念和效仿明代有个叫陈米牙的商人。
相传,陈米牙经营方式与其他人不同,人家卖米唯利是图,一味赚钱;而他卖米薄利多销,老少无欺,在江南民间传为美谈。后来“做牙”逐渐变成百姓祀神、祀福,求家庭兴旺的一种习俗。
农历十二月二十开始,母亲则开始准备购置年货,买灯笼、灯饰、祭拜插花、春花纸等。等我们放假了,就带我们几个孩子去镇里买新衣服、新鞋子,意味孩子又长大一岁,新年要有新样貌。每次去镇里,我们几个孩子都很兴奋,看着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街上人们脸上喜庆洋洋,一片热闹非凡、红红火火的景象。
在物质匮乏、经济落后的年代,每年的春节,都是小孩子一年中最期盼的节日,因为有新衣服穿,有压岁钱,有鸡鸭鱼肉吃,还有热闹的拜年,最最最盼望的是和亲人团聚。
印象中,我爸很早就是跟着亲戚外出打工,只有每年过年春节才回家,所以我就特别期待过年,过年可以见到爸爸。
村里很多孩子跟我一样,有的父母都外出打工,平时孩子就跟爷爷奶奶生活,父母一年才回家一两次,所以孩子和父母聚会很少,按现在来说属于“留守儿童”。对于留守儿童来说,过年对他们来说,是一年之中最特别的节日,就是盼望亲人归来,盼着和亲人团圆,这是最幸福的时光。
农历十二月二十开始,趁着空闲,家家户户忙着“除尘”,这一天,扫埽等工具都是崭新,并贴红纸以示吉祥,还会准备一根长竹竿,绑上芦苇,专门打扫屋檐、屋顶等高处。
橱柜家具、茶具也全拿出来清洗,把家里各个角落卫生清理一遍,意味扫除一年的霉气,清清爽爽过年。
农历二十七二十八了,爸爸妈妈就开始杀鸡斩鸭,买鱼虾猪等肉类。厨房里,妈妈就开始忙活了,把灶火烧的旺旺的,开始烤鸡、烤鸭,炸海带鱼,蒸番薯糕、红团,炸汤圆、豆腐泡、芋头……烹煮各种过年美食,好谢天地,守岁迎新。
各种美食香气扑鼻而来,看得我们几个孩子嘴馋,忍不住偷偷先吃一点。而妈妈这时候会叫住我们,先吃一些“卖相”比较不好的,“卖相”好的留着“谢天地”。
爷爷则着手写春联,我们帮忙打下手,磨墨,裁红纸,弄糊浆,晾春联、贴春联。自从爷爷年纪大了以后,我们家春联都是买的贴,以前大部分家庭都是家里自己写春联,家家户户春联都是不同的字,各种形状各种字形都有,别有一番年味,看到谁家字写得好的,大家都会驻足多欣赏一番。
终于盼到除夕这一天,午饭和年夜饭吃什么是有讲究的,中午是煮“插粉”,因为过去的百姓生活清苦,能吃上碎米粉、碎线面和青菜就很幸运了,虽然现在生活富裕起来了,也要坚持大年三十中午吃插粉,寓意大家不要忘本,忆苦思甜。
年夜饭上几道菜是有讲究的,我妈喜欢煮十道菜,摆满满一桌子。
一道鲫鱼,鲫鱼俗名“鲫母”,谐音“积宝”,意味“年年有余”;
二道槟榔芋头,莆田方言“芋”和“熬”谐音,年夜饭少不得芋头,意味“学会熬,熬一熬就过了坎”;
三道螃蟹,蟹要“十脚全”,寓意十全十美之意,因为蟹比较贵,一般人家买不起(我家有几年都是我舅舅买来的,我们才有口福吃到鲜美的蟹肉);
四道虾,谐音“和”,意味“一家和和气气,和气生财”;
五道甜丸子,莆仙音称“软褓”,意味“日子过得甜甜美美”;
六道炒兴化米粉,这是莆田十大特色美食中最为著名的小吃美食之一,寓意“健康长长久久”;
还有炒鸡肉、炖鸭汤、炒青菜、炒白果等。
以前的人,平时很少能吃到肉类,所以年夜饭各种鸡肉、海鲜都是最招大家喜爱的。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肉类、海鲜已是平常家常菜,但是年夜饭能吃到的鸡鸭都是爸妈自己养的,味道还是正宗的“土味”,还是有不一样的年味。
吃完年夜饭,我爸都会拿一团鞭炮去外面放,意味着“年夜饭结束”,可以开始拜年喽,我妈和我姐姐们开始收拾碗筷、洗锅碗。然后我们坐下来磕着瓜子、蜜饯等,开始看春晚节目,这时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就会准备红包,给孩子“压岁钱”,表示又长大一岁了。
等到十二点到,外面爆竹声烟花声开始连续响起,夜空也被烟花渲染的明亮多彩,大约半个多小时,烟花声、爆竹声才渐渐褪去,大家这时候才准备睡觉去。
正月初一,早上一定要吃“长寿面线”,莆仙方言“面”和“命”谐音,寓意健康长寿。
吃完线面,男女老少都要穿上新衣服外出“游春”,走访亲友拜年,我们小孩子会和邻居伙伴,还有表弟表妹一起约着去爬“五侯山”,想想那时候真是不怕累,走路来回,爬山一天,回来也不会太累,最多脚酸一些,儿时就是精力充沛。
春节还有莆仙戏,我那时候最喜欢跟着奶奶去看戏,奶奶夸我说,别人孩子看戏都欢喜缠着长辈买零食,我看戏从来不馋嘴。此时,想起来奶奶,不免有些伤感,奶奶已经去另一个世界好几年,我相信,她在另一个世界也能看到好看的戏。
春节,一般持续到元宵过后,大家又要开始外出,孩子也要开学,一切开始恢复往常日子,恬静惬意,这就是我童年过的年,充满老家莆仙味的年。你是否也想起来自己老家过年的场景,回味充满烟火气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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